——国学对声乐的诠释
◎孙茂长
乾元国学教室二十六期
每一个绽放的生命因为有了歌唱才显得绚丽多姿……
歌唱,几乎与人类“与生俱来”,是生命文明的标志,是人类智慧的集成。有了语言,就有了歌唱,就有了乐器(工具),就有了文明。一个个音符按照固有的律动贯穿了生命,记录了历史;绵延数千年,横亘几万里;承载着文明,流淌着智慧;穿越时空,奔向未来……
歌唱无时不在。爬山时唱山歌,采茶时唱茶歌,打渔时唱渔歌,放牧时唱牧歌,谈情时唱情歌,欢庆时唱喜歌,出征时唱军歌,凯旋时唱凯歌,朋友来了唱酒歌……春夏秋冬歌不断,千秋岁月曲不落。
歌唱无处不在。到什么地儿哼什么曲,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大别山区流行慢赶牛;老河套爱唱漫瀚调;蒙古族的长短调讲述的是草原动人的传说;湘、桂、黔侗族的玩山调倾诉着青年男女的情与爱;歌一曲江南小调小河淌水,轻柔婉转;喊一声陕北信天游,荡气回肠。
歌曲是文化的符号。校有校歌,队有队歌,族有族歌,国有国歌。儒、释、道也各有各的曲,各唱各的调。时间(时代)、地点(地域)、人物(阶层)、事件(性质)各有各的歌。战国时代“张弓大呼”,金戈铁马;盛唐则清丽婉约,风花雪月;诸葛亮散淡以待,好为《梁甫吟》;陶渊明寄情田园,唱起《归去来兮》;《高山流水》交的是朋友;《春江花月夜》是寄景抒怀。
这是个歌唱的世界。巫师在唱:击节、呼喊、咆哮,祈祷着天降吉祥,风调雨顺;氏族先人在唱,铿锵激烈,抒发着情感的冲动,宣泄着生命的本能;宫庭歌《雅》、《颂》,享不尽的视听盛宴;民间唱古《风》,道不尽淳朴的民风与生活的希望;鸟唱余音袅袅,兽唱声震山林;风雨雷电、山川河流唱响了自然的天籁与和谐。
歌不尽的岁月,唱不尽的风流。报国取义的荆轲“击筑而歌”,唱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燕赵悲歌;建功立业的刘邦唱的是“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的宏图大志;“一曲新词酒一杯”,唱不尽君恩浩荡,“有井的地方”都在传唱柳永的婉转悠扬;一声“怒吼吧,黄河”扶起将倾的社稷和民族;《义勇军进行曲》的激越鼓荡起民族激流勇进的风帆;听着“春天的故事”我们走进新时代;好日子大地飞歌,进入寻常百姓家,整个世界弥漫着“好声音”……
歌唱与文明的人类、智慧的生命须臾不分。
人类用歌唱领悟着、诠释着、咏叹着生命,用生命享受着、拥抱着、热恋着歌唱。生命的感动,执着的情结,源自人们对歌唱的发现。
歌释“道”。歌之道即世之道,美妙的声乐,传达的是“三才”(天、地、人)之道。
道在“中和”。人说世间智慧在“中和”,当是声乐与歌唱的伟大贡献。“和”就是一种乐器(排箫),“乐音以调节众声”,达到一种和谐;“中”的适度、适时、适当的本意更是歌唱的要求,即节奏、旋律、音高的准确平衡。
道在“阴阳”。《周易》阴阳之说,所谓“阴阳和则生,阴阳离则灭,阴阳错则变,阴阳平则佳”,无一例外,也都是歌唱的法则。歌唱(或者说好的歌唱)本是无数个阴阳平衡的集合。位置(阳)与支点(阴);声音(阳)与共鸣(阴);情感(阳)与气息(阴)……五音(宫、商、角、徵、羽)合乎五行(金、木、水、火、土),并动呼五脏。
道在“老庄”。老庄“道”之自然、无为、虚静、柔弱、谦下皆可对声乐、歌唱做出的最精辟、深刻的解读,无不契合。
古今中外,悟歌唱之“道”的典籍可谓汗牛充栋,然用“国学”解声乐唯“阴阳中和”四字可也!
歌养“德”。歌有律,人有礼。“礼乐相生,礼乐相成”。“乐”列大六艺(《诗》、《书》、《礼》、《乐》、《易》、《春秋》),小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足见“乐”在儒家思想体系中的权重。且传统儒家言礼,即兼有礼乐二义。乐又含音乐、舞蹈、诗歌(后来成为艺术总称),是古来君子必修的课程。
《乐记》认为“中和”准则应该是美与善的结合。乐合乎礼的要求,礼乐是用来养成良好德行的,所谓“入人也深,化人也速”。舜说,“诗言志,歌咏言”。孔子“删诗书”、“订礼乐”,奏乐唱诗,教化弟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及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返)人道之正也”(《乐记•乐本篇》)。
《乐记》认为只有君子才懂得音乐,才能达到对音乐的整体把握。“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知声而不知音,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乐记•乐家篇》)
“乐”是君子律己的规范。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不以六律无以定五音。从韵律到规律、到纪律、法律都是君子的遵循和规范,遵从音乐的法度与做人规矩是一致的。
“乐”陶冶情志,崇高品德。“乐所以修内,礼所以修外。”“故乐者,天地之命,中和之纪,人 情 之 所 不 能 免也。”(《乐记•乐情篇》)
中国传统声乐与文化一脉相承。儒、释、道在声乐“简淡”风格的追求上交会、融合。儒家提出“大乐必易,大礼必简”,宋儒周敦颐说“乐声淡而不伤,和而不淫”。老子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庄子主张“得意而忘言”。唐宋之后兴起的禅宗(禅即沉思)提倡万物皆空,万念俱寂的境界,追求内敛、空灵、厚重、虚静、恬淡、寂寞、幽远。当钟、磬、埙、瑟鸣响,歌者吟唱之时,闻其声宛若君子内省、自悟,充分体现了中国文化和中华民族厚德载物、自强不息、超然自由,和于天地的审美境界。
歌“治身”。传统文化认为人由身、心构成。国学更是关照“心灵”的学问。老子曰:“太上养神,其次养形,神清意平,百节皆宁,养生之本也。”音乐正是心物感应的产物,其目的就是为了表达感情。“凡音者,生人之心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乐记•乐本篇》)歌唱以其优美的旋律,美妙的声音,抒发了感情,调整了情志,净化了心灵,达到“养心”的效果。
传统的中医学阴阳理论认为,声乐的五音与人体五脏相呼应,有阴阳平衡的音乐养生之说。根据自身阴阳虚实情况选择适合的音乐歌曲可以达到养生和治疗的效果。呼吸吐纳配合嘘(xu)、呵(he)、呼(hu)、呬(xi)、吹(chui)、哂(shen)字音,可调整肝、心脾、肺、胃、三焦气机,强壮脏腑,去除祸邪。
释迦摩尼说“生命在于呼吸间”,毛泽东说“生命在于运动”。歌唱恰恰是最好的呼吸运动(艺术)。“善歌者,必先调其气”,深度的胸腹式呼吸冲开人体横膈膜,增大了歌者的肺活量,锻炼了全身肌肉,推动了气血运行,增强了全身的供氧能力。歌唱中的气体的流动与共鸣等同于对脏器和腔体(腹、胸、头腔)及相关部位做了身体内部按摩和气功保健理疗。
现代科学研究表明:音乐对生命有着重要的影响,我们身体每一个细胞无时无刻不在律动和歌唱,一个共振的节奏和优美旋律,能增加身体免疫球蛋白和荷尔蒙有益物质的分泌,改善人的健康,甚至治愈人的疾病。荷兰的花卉温室定时给鲜花播放迪斯科舞曲;日本的和牛也常听舒缓的音乐。
歌唱颐德延寿。我国三四十年代的著名四大女高音歌唱家(已故的黄友葵81岁、已故的喻宜萱99岁,健在的周小燕96岁、郎毓秀95岁)平均年龄超过90岁。
歌致“和”。歌唱是和谐的艺术,正所谓“乐以道和”(庄子语)。
和于天地。古代中国人把音乐看作像天体一样,以计算天文历数那样寻找各自认为最合自然法则的律制。把一个八度分成十二个半音(六阴、六阳),称之为“十二律”,与一纪(十二年)、一年(十二月)、一昼夜(十二时辰)相合。《汉书》干脆就把律学和天文历数合在同一篇目《律历志》中加以记载。“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乐记•乐家篇》)乐使天地间事物相互协和,礼使天地间的事物井然有序。因为相互协和,所以万物都融洽共处;因为井然有序,所以万物又都有所区别。只有懂得天地道理才能制作礼乐,大乐与天地一起和谐万物,圣人作乐来顺应天道。天空中日月星辰,运行不悖。大地上山海平原,高下相宜。春夏秋冬,年月日时,周而复始,合日夜,依四时,有礼、有节、有度,天、地、人和谐共处。遵从天道,灾害、疾病则不兴。
和于阴阳。《乐记》认为天地间各种事物相互调和。“著不息者,天也,著不动者,地也;一动一静者,天地 之 间 也。”一动一静,产生了天地间的万物。这是天地的作用,也是礼乐的作用。“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乐记•乐礼篇》)地气上升,天气下降,阴阳相互摩擦,天地相互激荡,用雷霆来鼓动,用风雨来激励,用四时来催促,用日月来温暖,玉石草木鸟兽就蓬勃生长了。乐就是效法天地,用和谐的曲调来化育万物,协和万物的。
和于“音律”。“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尚书》)。达到音乐之和,人伦之和,人神之和,是音乐的最高境界。
声乐带给我们视听的享受和心灵的滋养;歌唱抒发了我们的情感,愉悦了我们的身心。在歌唱中我们感受了生命的节奏与内涵,营造蕴育了和谐与生机,生命与天地共融,与时空律动。让我们为伟大的生命放歌!■
新闻发布时间:2013-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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